发布日期:2024-08-11 16:20 点击次数:167
因为工作上遇到点麻烦,纪初桃加了半个小时的班,等忙完,办公室里的同事已经走的差不多了,宽大的房间里空荡荡。
她抬手揉揉发酸的肩膀,不远处的窗户还开着,往外看,天已经完全黑下来,对面写字楼的灯光在雨夹雪的水雾中散漫折射,格外迷蒙。
潮湿冰凉的水汽从窗外蔓延进来,纪初桃走过去关紧窗,盯着外面的大雨,有点懊恼地小声嘀咕了句,“伞好像放在家里了。”
……算了,到地铁站也不远,淋湿点也没什么。
她转身收拾东西,但却忽然听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,越来越近,然后停在了办公室门口。
下一秒,办公室敞开的门被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,一身深色西装的宋也川站在门边,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表,问她:
“走吗?”
正低头拿东西的纪初桃被自己忽然出现的新任上司吓得一愣,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慌乱,“走,走的。”
她的声音仔细听起来还有点发颤,纪初桃小小声叹了口气,心想她在面对宋也川时怎么总是这样?
总是不够镇定大方,总是局促,总是慌张。
六年前如此,现在也是。
高中时期的暗恋对象在工作后变成了自己的上司,对于纪初桃来说,没人知道她的心情有多复杂。
与宋也川重逢的惊喜与激动做不得假,但最近这两个星期相处下来,她的心里却被泼了一盆又一盆冷水,宋也川好像已经完全忘记她了。
平时相处起来冷淡疏离,就好像真正的上下级一般,旧日那一点点共同回忆似乎只属于纪初桃一个人。
纪初桃不可避免地失落了一段时间,但她又想,也对,宋也川忘记她也正常。
抛开她那点说不出口的心意,他们本来就只是半生不熟的同学。
就连她的心意也不珍贵,宋也川并不缺少追求者,她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。
亮着冷白灯光的漫长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人,谁都没说话,很安静。
纪初桃忙了一天,再加上现在宋也川就在身边,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里疯狂生长出一团纠缠的野草,占据了所有脑容量,让她再腾不出思绪去想别的什么。
可宋也川神色冷淡,纪初桃也没勇气叙旧,只好低下头,去分辨他们轻微的呼吸声,行走间衣料的摩擦声,墙体外簌簌的风雨声。
然后宋也川的声音就忽然在其中冷不丁地响起——
“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纪初桃眼睛微微睁大,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,掐了下自己的掌心,“谢谢宋总。”
宋也川看他一眼,微微蹙眉,“现在是下班时间,不用那样叫我。”
“……哦,好。”
纪初桃的心跳加快,她低声念了遍宋也川的名字,一如高中时那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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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中时候的宋也川非常受欢迎,长得帅成绩好,是那种总会被同学们私下讨论的很耀眼的人,而相比起来,内向且不太擅长社交的纪初桃就显得普通很多。
他们两个能认识只是因为报名参加了同一个比赛,被学校随机划分到了同一个小组。
那年夏天的每个周末他们都一起在空实验室里度过,可两个人都不属于外向的人,见了面只是打个招呼就开始各干各的。
有时同时去拿同一块材料,手指触碰在一起,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,纪初桃会飞快低头,只留下句声音很轻的,“抱、抱歉,不好意思。”
宋也川“嗯”一声,也移开视线,伸手把那块材料放到纪初桃面前。
两人在这种模式下相处的还不错,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和方向,创作同一份作品,偶尔航模有什么新进展,也会相视一笑。
宋也川那时候长得实在好看,少年感的轮廓线条分明,笑起来时唇角微弯,一双眼睛安静盯着纪初桃,仿佛是一潭要引人坠落的湖水。纪初桃看过去,心跳就漏半拍,愣半秒才红着脸转移话题。
等到漫长的夏天过去,实验室窗外的树叶枯黄凋落,桌上的航模渐趋完善,他们仍然算不得熟悉,只是半生不熟的关系。
可有些无法避免的,不被察觉的年少时细微的情愫却仍然在闷热的午后,潮湿的雷雨,在砂纸割刀木板胶水,在设计图纸之间悄无声息的萌发。
那时纪初桃还不明白,不明白为什么她每次和宋也川相处都会觉得那么奇怪。一起画设计图时会心跳加速,看到宋也川阳光下的侧脸会胸闷脸热,分析航模细节时,宋也川和她靠的很近,淡淡的沐浴露香气从校服领子中飘出来,发丝几乎要蹭到她的脸颊。
她的心如同夏日的雨,灿烂又淋漓尽致。
她本能地,想和宋也川离得更近一点。
那时纪初桃第一次尝试去主动和某个人相处,他一向没什么社交技能,只能笨拙的模仿。
有人拜托她帮忙给宋也川送东西,好像是手工饼干,扎了丝带,放在漂亮的盒子里。她拿给宋也川,对方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,“你想吃的话就吃掉吧,别浪费了。”
纪初桃不太明白,“你不要吗?”
宋也川摇了摇头。
他当然知道这是追求者送的东西,他不想要,但也不想随意践踏轻视别人的心意,只好随口找了个借口:
“我不爱吃甜的。”
“哦,这样啊。”纪初桃抱着那盒饼干,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到了下个周末,宋也川就见纪初桃又拿了个饼干盒,只不过包装没上次好看,丝带也系的歪歪扭扭。
他皱了皱眉,想说你以后别帮其他人送东西了,但刚开口,就见纪初桃眼睛很亮地朝他看过来,递给他那个盒子。
宋也川叹了口气,“又是其他人送的?不是说了给你吃就好吗?”
纪初桃诚恳道,“不是其他人的,是我给你的,”
“只放了一半的糖。”
她看到宋也川明显愣了一下,然后伸手接过那个盒子,揪了揪那个歪歪的丝带结。
她听到宋也川和她说谢谢。
纪初桃觉得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,又掺杂着一种很柔软的感觉,好像饼干上亮晶晶的糖粒在烤箱的高温下融化。
她在那一刻忽然明白,原来这就是喜欢啊。
纪初桃想,她和宋也川能每周都相处,见面时可以点头打招呼,他们甚至还共同拥有一架只差上漆的飞机模型,这看起来已经足够幸运。
但宋也川太优秀也太耀眼,离开航模实验室,他们离得仍太遥远。
她的暗恋仿佛是一块裹了糖衣的青皮橘子,越吃越觉得酸。
不过纪初桃并不总是那样胆怯,面对喜欢的人,她也尝试过追求,当然是用她那些笨拙青涩而不自知的手段。
比如接二连三给宋也川烤一点甜味都没有的饼干,拿废木料组装了个手心大小的飞机当礼物送给宋也川,或者自认为非常隐蔽地把两人名字的首字母写在小飞机的侧翼下。
她长发下的耳尖通红,满脸期待地问宋也川喜欢吗?
宋也川看她一眼,面色淡定地咽下味道一言难尽的饼干,反复摩挲那个小小的飞机模型,认真看了好几遍,眼里蕴出些笑意。
“喜欢。”
宋也川并不太喜欢过度在意身边的人,也不习惯和谁建立什么亲密关系,最开始,他只是想当一个旁观者。
他看着纪初桃给他烤饼干,看着纪初桃早来实验室半个小时咬着根铅笔皱眉画图纸,给他组装小飞机模型,看着纪初桃在和他说话时泛红的耳尖和深深的酒窝。
看着看着,宋也川忽然发觉,在这漫长时日中,就像纸飞机一头扎进柔软的白云里,他的心不知不觉陷在纪初桃的酒窝里,再挣扎不起来。
他们的关系似乎变得更亲近了一些,周末从实验室出来会一起回家,把雪地踩出一个个脚印,会在周一操场开会时隔着人潮远望,对视一眼就心满意足。
纪初桃在晚自习完成繁重作业后会拿出日记本,一笔一划写下宋也川的名字,又写自己大概好像也许有那么点可能追到他。
至少……
她想,她送的小飞机始终挂在宋也川包上,至少宋也川是不讨厌她的吧?
纪初桃信心满满给自己规划了下一步的追求计划,但很可惜,她并不总是那么幸运,这次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夭折了。
因为宋也川有女朋友了。
据说是隔壁艺高的校花,名叫许暖,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,高挑又纤细。宋也川有时下课会在校门口等她,两人总是穿款式和颜色相同的情侣装,肩并肩一起回家。
纪初桃看到他们靠得很近,看到宋也川帮许暖拿书包,看到他们相处时熟悉又亲密。
那颗青皮橘子彻底在这个冬天坏掉,从皮到肉,都酿出酸苦的味道。
纪初桃低下头,大滴的眼泪啪嗒掉到雪地上,砸出来一个圆圆的坑。
她怎么会觉得自己能追得上宋也川。
太自作聪明,太自作多情。
她开始尝试和宋也川拉开距离。
在可能碰面的地方避而不见,在对方望向她时移开视线,不再烤饼干,不再一起走,不再找话题聊天。
周末实验室里,她沉默着低头调色,给他们基本上已经完成的航模上色。
宋也川坐在一边,拿着刷子,但没动手工作,而是安静注视了她一会儿,开口问道:“纪初桃,最近心情不好吗?”
……为什么不理他了?
纪初桃手一抖,颜料没画匀,她摇摇头,“没。”
宋也川沉默一瞬,“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讨厌的事吗?”
纪初桃在心底叹气,觉得宋也川大概是真心把她当成了朋友,普通朋友。
她放轻了语气,“也没有。”
宋也川心里沉闷,唇角微微垂下去,“那,是认识了什么新朋友吗?”
最近他注意到,下午放学时,纪初桃会和某个没见过的男生一起回家。
宋也川有些不爽地想,所以,是因为被那个男生吸引了注意,纪初桃才开始冷落他的吗?
纪初桃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,“你是说程然吗?”
她解释道,“他不是新朋友,是我小时候的邻居,最近刚转到我们学校。”
哦,不是新朋友,是青梅竹马。
宋也川的脸色更不好了。
纪初桃发现,程然真的是个很好的借口。
他们两个本就是发小,一起长大,现在程然转学到这边,他们关系亲近是理所当然。
所以每次宋也川问,要不要一起回家或是要不要一起吃饭时,纪初桃就会摇摇头说,“不了,我要和程然一起。”
毕竟她总不能实话告诉宋也川,我不能和你一起走,因为我暗恋你但是你有女朋友,我们得拉开距离。
圣诞节前,他们的航模终于制作完成,送去比赛后拿了一个非常好的名次。
获奖小组的成员要一起在学校会议厅领证书,纪初桃签完名拿完奖杯就想先走,但还没走几步,她的手腕就忽然被人攥住。
宋也川没看她,但拉着她的手很用力,此时正对几步外拿着相机的学校新闻社的同学说道:
“请给我们拍合照,谢谢。”
说完,又低头看纪初桃一眼,轻声道,“靠我近一点。”
在航模做完之后的这些天里,因为纪初桃刻意躲着,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说过话了。
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相处,宋也川看起来心情不错,神色温和下来,在拍完照后拉着纪初桃往外走。
他大概是有什么话想说,看起来有点紧张,但尽量又让自己显得像是在随口邀请:
“纪初桃,圣诞节的时候要一起出去玩吗?”
纪初桃疑惑,宋也川圣诞节不陪女朋友吗?
她连忙摇摇头,搬出万能借口,“不了,我和程然一起过就行。”
……又是这个人。
宋也川神色冷下来,忍不住的酸涩和嫉妒从心底涌出,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就好像是绕骨的荆棘,每听纪初桃提起一次,他就难受一次。
宋也川深吸一口气,按着纪初桃的肩,让人面向自己。
“纪初桃,你看着我。”
目光相接,纪初桃愣了一下,心跳加重,下意识地想要避开,只觉得自己再继续和宋也川对视一定会脸红。
但在宋也川眼里,纪初桃这就是连看都不想再看他的意思。
他抿了抿唇,声音低下去,“……纪初桃,你有喜欢的人了吗?”
纪初桃刚刚还怦然的心一下子顿住,像是被人在数九寒天泼了一盆冰水,整个人都僵硬起来。
她喜欢宋也川被发现了吗?
“我……”
纪初桃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,慌乱而局促,她下唇被自己咬得发白,最后匆匆点了点头,又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,很坚定地补充了句:
“我不会再打扰你的。”
获奖证书硬皮的一角硌得纪初桃手心发痛,她没敢再看宋也川,快步回了自己班。
宋也川注视她离开的背景,许久,低头叹了口气。
果然是因为喜欢程然才不再理他的。
那时候他们都才十七八岁,面对感情幼稚而没有经验,直到高中结束,都没再有过什么交集。
后来他们上了不同城市的大学,毕业后,纪初桃回本地工作,只是她不知道,那恰好是宋也川家的产业。
所以在入职的第三个月,得到消息的宋也川以空降来的新任上司的身份与她重逢。
再次见面,没人知道宋也川那时心跳得有多快,只是他越激动,表面上就越克制。
他想要循序渐进,但是真的忍不住。
思念忍不住,喜欢也忍不住。
那场寒冷的雨夹雪持续了好几天,纪初桃家里供暖出了点问题,她被冻出了感冒,在接下来和宋也川一起出差的几天里咳嗽不断。
察觉到宋也川频频皱眉看她,纪初桃觉得有点抱歉,“宋总,是不是打扰到你了?”
宋也川眉头皱得更深,没说打扰不打扰,而是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,安静片刻,然后毫无预兆地开口邀请:
“在供暖恢复之前,你要不要先住我家。”
话音落下,纪初桃差点被水呛到,她睁大了眼睛看宋也川,低烧让她脑袋有些昏沉,她努力去分辨这句话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。
她觉得自己烧得好像更厉害了,不仅额头,脸颊也烫,她抬眼盯着宋也川,小声说,“会……被人误会,会……麻烦到你吧。”
“不会。”
宋也川似乎是没了耐心,很利落地替她做了决定,“下午工作结束后就回我家。”
宋也川的房子一直是他一个人住,很大,显得有点空荡荡,所以家里养了只狗,是看起来非常可爱的柴犬。
柴柴很热情,听见开门的动静就冲到门口,它没见过纪初桃,但也不怕生,绕着纪初桃吐舌头摇尾巴。
“好可爱。”
纪初桃眼睛亮了亮,蹲下身摸摸小柴的狗头。
宋也川低头看过去,看着一人一狗玩了一会儿,忽然有点嫉妒。
凭什么小狗就可以绕着纪初桃撒欢?
他弯腰把柴柴抱到一边放狗窝和狗玩具的房间,利落地关上门,又看向纪初桃,“不舒服就快去休息,别和它玩。”
家里的客房从来没人住过,但一直有钟点工打扫,非常干净。
纪初桃的确不太舒服,出差这几天工作量也比较大,她本想躺下休息一会儿,但被子暖融融软绵绵,不知不觉就睡着了。
拿了杯热水过来的宋也川站在门边安静地注视了她许久,帮她关了灯。
等纪初桃再醒来已经是快要晚饭的时候了,窗外已经彻底黑下去,树枝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。
她闻到了很香很甜的梨汤味道,迟钝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在宋也川家。
卧室门并没有关紧,客厅暖黄色的光从外面泄了一道进来,宋也川的走动声与小柴汪汪的叫声传来,纪初桃盯着那道光,尽管还因为生病而昏昏沉沉,心却柔软了一大片。
她推开门出去,刚好和从厨房出来的宋也川对视。
对方过来用手背碰了下她的额头,神情放松了些,“好像不烧了。”
“醒了刚好,我煮了梨汤,来喝一点。”
纪初桃其实没想过宋也川会煮东西。
但事实上宋也川的确会,而且看起来煮的还很不错。
澄澈的梨汤被盛在白瓷小碗里,银耳梨肉和枸杞浮动其中,纪初桃小心抿了一口。
宋也川坐在一边,看着她喝了才问道,“怎么样?”
“好喝。”
热腾腾的水汽扑在纪初桃脸上,她的眼眶有些泛红,多年前的酸苦味似乎终于在今夜得以稍稍化解。
“太甜了吗?”
宋也川皱了皱眉,以为纪初桃是不喜欢,他有点失落,“下次我少放点糖。”
顿了顿又闷声道,“我不知道你的口味。”
他的语气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气愤与委屈,“以前你都不让我和你一起吃饭。”
纪初桃捧着碗愣住,这是重逢后宋也川第一次提起高中时的事情,她有点不知所措,指腹在碗壁上摩挲了几下才讷讷道:“不是,我没有……”
她想解释自己不是出于恶意才那样的,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宋也川打断。
宋也川目光灼灼地看向她,忍了这些天,终于忍不下去了。
“你没有吗?没有冷落我,没有拒绝我,没有不想理我吗?”
宋也川想,明明是纪初桃先示好的啊。
纪初桃被这番控诉砸懵了,愣了两秒才反问,“那个时候你不用陪女朋友吗?”
“……女朋友?”
宋也川皱眉,“我高中就喜欢过一个人,而且还不是女生,哪来的女朋友?”
纪初桃诧异,“隔壁艺高那个很漂亮的女生不是你女朋友吗?你们明明经常一起走,还穿情侣装。”
宋也川沉默。
“……”
他深吸一口气,“你说许暖吗?”
纪初桃点头,然后就见宋也川从旁边柜子上拿下一张全家福,把上面的许暖指给他看。
“我们一个随父姓,一个随母姓,她是我妹妹。”
宋也川解释,“我们只是一起回家,衣服也不是什么情侣装,因为我们两个是龙凤胎,家里父母买衣服时会习惯买差不多的而已。”
直到宋也川说完好几分钟,纪初桃整个人仍旧愣在那里,她大脑一片空白,许久才反应过来,自己好像错过了很重要的什么。
她头脑混乱,只能凭直觉从中抽出最重要的一点,她的心跳从停滞到沸腾,越来越快,说出口的话结结巴巴:
“那、那你说的喜欢的人…是谁?”
宋也川注视着她,很轻地叹了口气,到纪初桃身前蹲下,牵起纪初桃的手,仰头注视:
“你猜不到吗?”
房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,唯余心跳声震耳欲聋。
宋也川看着纪初桃的脸颊飞快变红,看着纪初桃眼睫颤抖,看着纪初桃的眼睛里蕴出水光。
他从旁边柜子上重新拿下一个相框,在纪初桃来之前他曾把这张照片刻意扣下去,现在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抬起。
纪初桃看到,那是从校报上剪下来的,十七岁时,他和宋也川那唯一的一张合照。
那时她有些紧张地看向镜头,而身边的宋也川,正在看她。
多年前那个小小的飞机模型已经变得陈旧,但仍旧陪在宋也川身边。
纪初桃捧着它反复去看,在摸到机翼下两人名字首字母时,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十七岁时暗恋宋也川的那些日子。只不过时隔经年,当年酸苦的青皮橘子,终于在今天冬天迟迟成熟。
她有点懊恼地看向宋也川,“那个时候,你怎么不告诉我呢?”
宋也川眯了眯眼,开始翻旧账,“你那时不是喜欢你那个什么竹马吗?”
纪初桃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,“谁?”
宋也川并不是很想提起那个名字,沉默两秒才咬牙切齿,“程然。”
“我怎么可能!”
纪初桃睁大眼睛,很急地反驳,“我才没有喜欢他,我只是……”
“我不和你走太近,只是因为以为你有女朋友,而我暗恋你,不太好靠近你而已。”
这次愣住的人变成了宋也川,他盯着纪初桃,用很慢的语速一字一顿重复了遍,“暗、恋、我?”
纪初桃脸腾地一下红起来,“是,所以才给你烤饼干,做飞机模型啊。”
“……”
宋也川把脸埋进纪初桃手心里,叹气,“我们都错过了什么。”
但很快,他抬头目光灼灼看向纪初桃,啄吻了一下纪初桃的指尖,眼里带着庆幸的笑意。
“没关系,至少没有完全错过。”
“以前不说就算了,为什么再遇后你像不认识我一样?”
纪初桃盯着宋也川的眼睛,忽然想起这人在最近几个星期以来可完全是一副普通上司的模样。
宋也川闻言,把头埋进她颈窝,有点不好意思,闷声道:
“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像是个偷偷惦记高中同学很多年的变态。”
“而且……”
他说,“其实我也不算完全没和你说过。”
宋也川把人抱进怀里,想了想,伸长胳膊拿过两人的合照,从相框背后抽出了几张纸来。
纪初桃下意识去看,是封情书。
只看了第一句,纪初桃就想起来,这是在她大学某一年生日时,收到的一份没有署名的邮件。
纪初桃那时没在意,看完就没再管,她根本没想过那会是宋也川发的。
所以,原来她想听的这些话,在那么早之前,就已经来到了她身边。
纪初桃手指颤抖着,又把那几张薄薄的信纸翻来覆去地看。
和那封匿名邮件一样,最后一句是——
“来日方长,晚安。”
不同的是,时隔多年,她终于看到了信纸末尾处笔迹模糊的落款——
“来自,喜欢你的宋也川。”
(全文完)